写在归途上的挽歌
飞机在绥州机场安全着陆了。若是以往,我定会给家住南外的大妹打电话,去她那里歇一下脚,再赶路。可今非昔比,我没时间,更没脸面去见她。望着熟悉的家乡机场,耳闻亲切的乡音,但我却似无感觉。而且,方才意识到,好像我口渴的不行了。于是,就去旁边的摊位买了瓶水,再呢,就挥手招来了一辆去家乡县城方向的的士,钻了进去……大妹,你能过去广州帮我一下吧?
真的?。
当然啦,哥几时骗过你。
我以为你恨我,不再跨我门槛哩……
坐在的士里,我就想起了上次回老家,在绥州与大妹玉蔓聚时的情景,和后来发生的事——是去年正月挨下旬吧,反正,刚过完大年。那天,天气很冷,我也是打的去的。我去时,爸妈还在大妹家,没回蒲河县城去。
午餐后,我两兄妹就陪着父母,在她楼下的花园里散步。早春的绥州,微暖乍寒。城南的新城小区风景幽美。挤在深绿或裸枝条丛里的腊梅花,嫣红依然,在如画的小楼群间,这一处那一片地,开的艳丽夺目我说,大妹,你和龙黄河俩,这些年在国外是大赚了啊。玉蔓说,我们两公婆苦拼了四五年,就买了这套房子,可不可怜嘛。我说,还可怜,不简单得很呀!她说,还抵不上你工厂一个角值钱呢。我问房子买成啥价?她说大前年买成38万。我抬起右手,伸出叉开的拇指和食指,说,现在怕是这个数了。老爸说,肯定啰,说现在的房价,涨的真他妈吓人!
聊了一阵,大家就转身,共同欣赏起了外边,即小区傍溪边的两栋别墅了。玉蔓对我说,哥,把剩下这栋买下,让爸妈享受一下嘛。我晃了晃头,说,开啥哈玩笑,我买得动?不是买不动,是怕吃亏。大妹她,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。我说,我一家人的户口都办过去了,两位老人能住楞大的房子?大妹说,你看你,又在背叛家乡背叛父母了……我们两兄妹呢,又调皮地打起了嘴仗。妈没支声。 老爸笑着说,得了得了,别耍嘴皮了,看风景看风景……坐在车里,一想那天的情景,我就心热。虽大妹话里埋有软刺,但依然不乏兄妹的亲热。可是啊,今天不一样了,不仅我和大妹成了仇人,而且老爸他已病入膏肓了……我心疼,我孤独,我可怜啊,我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了。我没脸见大妹,更没脸去见我生命垂危的父亲,可是啊,我不去不行。
明说了,当时请大妹过去,目的有二:一是想开辟一条新的财路,因为这些年改革开放向内地不断深入,面临挑战的沿海城市鞋机生意愈来愈不好做。二呢,实际是帮我个人打如意算盘。我要另搞鞋材贸易。请她去,是让她做会计,而且,还得请大妹夫一同去。只要他俩过去,事情就爽了:大妹精通会计业务。龙黄河人踏实肯干,给我跑销售我非常放心。还有更重要的,就是鞋材贸易公司办起来,在经济支配上,我老婆,就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地主宰我了。前面讲了,我老婆这人呢,别的不行,可在“治男人”这方面,算有两下子。坦白说吧,而今这年代,别说我们商人,就是普通男人,甚至在城里下苦力的,有几个不沾花惹草?大妹聪明,听说我要搞鞋材贸易,就心领神会了,说我有另图,说大嫂她不会同意的。意思是害怕他们真过去了不会有好结果。我要她放心,说大嫂的工作,我已做通了。大妹说,哥,你不要骗我啊。我说,跟你下实话,我已给你大嫂讲妥了,两面的生意我同时跑,鞋机厂的人事权财权,全全她掌管。鞋材贸易实行独立核算,我所得的年利润她七成我三成。大妹说我在耍伎俩,要是她,她坚决不干。我说,她不干我就对不起,和她拜拜。大妹开我玩笑,说,你们男人就是心狠。我说,这也是逼的:自己手头没钱,外面的几个“暗藏分子”,摆不平呀!大妹说,别忙,这事我还得问龙黄河和老爸他们。后来呢,爸妈和龙黄河的看法,竟和大妹同出一撤。特别是父亲,根本不信兰贞会同意,而且告诫,说我的想法不可取,弄不好,不但伤害了兰贞,而且还会出祸端的。殊不知后来的结果,非但不出父亲所料,而且比他想的更糟糕。
大妹和大妹夫过去,是有条件的,说他们得参股,否则就不去。理由,他俩均在泰国打工,且都是台资鞋厂的中层干部,俩人月工资共万元以上。事实上,我也不可能如此给待遇。可我呢,是家乡人眼里的大富。我心里清楚,他俩是想揩我油。但我心一硬,还是答应了。但是,大妹他们过去,总共还没做到五个月,就“自愿”退出了。理由,兰贞先是勉强,后来竟公然在大庭广众面前赶他们走,说他们支持他哥在外大搞情人,破坏他们的婚姻,说他们要不走,她就死给他们看。尽管大妹他俩忘我做事,一忍再忍。一想这件事,我心里就悔就痛苦。我明白,咋说呢,与其说是兰贞赶他们,倒不如说是我没男人骨气,或者说,泯了良心,在从中策划,方才导致了他们“逗鸡不成,倒失一把米”——损失了20万血汗钱的惨重后果,进而直接导致了父亲为之气愤而病情加重……一向善良正直的父亲,怎能接受得了?那天,也就是大妹被逼退出鞋材贸易公司的当日,父母当时就在电话上,痛骂我们,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。特别是父亲,气的简直叫人难以想象。听说,当时的他,竟气得暴跳如雷,又碰又撞,呼天抢地地吼,他为什么会生了我这个儿子,甚至拿劝他息气顾惜自己身体的我母亲出气。再后呢,就气喘,咯血,摆头,手捂胸部直喊心头痛。当然,这是母亲后来,在电话上告诉我的。
现在,我终于明白了,父亲病情加重,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!
父亲能不难受吗?因为他,万万没想到,自己的亲儿子,竟会与儿媳合演一出“闹离婚”的假剧,欺骗年迈的父母,残害与他情同手足的亲妹妹。
父亲在电话里质问我:你说是他们自己要退出,请问,前两个月没钱赚,为何不赶他们?你们背信弃义,第一次赶天津与你们合作搞鞋材贸易的客商时,为何不一同赶?为何上个月盈利12万,兰贞就黑不见白不见地,突然借故说玉鲲要与她离婚,是玉蔓他俩在背后操纵他哥,她才赶他们走的?我反驳,说,兰贞赶他们是实,可我没有呀。父亲说,我问你,你在外的情人们,这么多年都紧藏着,为何现在突然尽都钻出来与你闹,而且闹到了你老婆的电话里?为何你口口声声说,你宁愿与你老婆离婚,也不肯让你大妹他们走?,你既然要和兰贞离婚,为何你俩每次谈判,亲朋们都来了,你却每次都借故不到场?为何每到事情的节骨眼上,我们给你电话,你都不接,或者,巧妙地移到转台上,为何……父亲呢,在电话那头,像猎人明察秋毫,紧追不放。我呢在这边,却似只獾,躲躲闪闪,支支吾吾,无所措置。最后呢,他就长叹了一声,说,玉鲲呀,请你不要自作聪明了,你耍这套把戏,骗鬼去吧!